Sunday, April 11, 2010

世上已无《中央日报》

世上已无《中央日报》
作者:祝华新
来源:作者赐稿
来源日期:2010-4-8
本站发布时间:2010-4-8 20:12:41
阅读量:1123次

  今天,2006年6月1日,世上已没有一张叫做《中央日报》的中文报纸了。5月31日,中国国民党中央机关报 《中央日报》出完最后一期报纸,宣布休刊。

  对于大陆年轻人来说,只是从历史回忆 录和历史剧中,知道曾经有过这么一张为蒋介石独裁政权张目的报纸。它污蔑红军为“共匪”,直到流落台湾岛后还长期称呼大陆为“匪区”,并念念不忘“反共复 国”。我们还知道,在抗日战争时期的重庆,共产党人的《新华日报》与《中央日报》及国民党军事当局的《扫荡报》经常展开舆论攻防战。亲近共产党的报童在大 街上叫卖“《新华》《扫荡》《中央》”,大过口瘾。

  半个多世纪过去,蓦然回首,这张当年 “青面獠牙”的报纸,对于在大陆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工作的人来说,是不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呀?

  《中央日报》早年每天3大张12版, 各版主要分工如下——

  1版:要闻版

  2版:次要闻版

  3版:社会新闻版

  4版:文化教育版

  5版:国际新闻版

  6版:国内经济政治及地方珍闻版

  7版:台北市新闻版

  8版:体育新闻版

  9版:影艺新闻版

  10版:《晨钟》副刊

  11版:广告版

  12版:《中央》副刊

  《中央日报》出6大张24版时,后一 叠12块版是“文教报”,它们是——

  13版:文教要闻

  14版:教育圈

  15版:影视娱乐

  16版:全民英语专刊

  17版:杏坛芬芳录

  18版:中央副刊

  19版:中央副刊

  20版:北市新闻

  21版:广告版

  22版:体育新闻

  23版:广告版

  24版:数位生活

  《中央日报》出7张28版时,调整和 增加的版面包括:《焦点新闻》、《热门话题》、《两岸经济》、《两岸三地》、《财经产业》、《全民论坛》等。

  翻开近年的《中央日报》,在一些涉及 两岸关系的新闻事件和热门话题上,它与大陆主流舆论已经相差不远:

  连战首访大陆,《中央日报》发表专栏 文章《相见不恨晚》,写道:从中国历史言,意味双方都同意汇入中华民族的脉流之中,使“一个中国”正式成为共同语言。

  阿扁宣布终止“国家统一委员会”运作 和“国家统一纲领”适用,《中央日报》次日发表社论,严辞警告:“台独”的选项是战争。

  连战率领占台湾GDP约50%的企业 老板,来北京参加经贸论坛,《中央日报》社论说:大陆愿意与台发展更紧密的经贸关系。我们除了祝福两岸经贸论坛顺利成功,更期盼民进党政府能尽快落实会议 达成的共识。

  可是,这份全世界现存最资深的中文报 纸,曾经见证了中国现代史上那么多刀光剑影、血雨腥风、社会动荡,作为一言九鼎的官方媒体也曾为此推波助澜,如今终于要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。

  国民党旗下以《中央日报》命名的党营 媒体,可以追溯到1927年3月的汉口,代表国民党左派和共产党联合的武汉国民政府。但比较正式的说法是,《中央日报》1928年2月1日创办于上海,随 即迁往蒋介石国民政府首都南京;抗日战争时期,随国民政府一道颠沛流离到重庆;国民党兵败大陆后,1949年3月12日迁到台北,到2000年国民党失去 政权前,一直是岛内当局机关报。

  全盛时期的《中央日报》,1949年 前在中国大陆,发行庐山版、重庆版、长沙版、昆明版,以及《安徽中央日报》、《贵州中央日报》、《广西中央日报》、《成都中央日报》、《沈阳中央日报》、 《长春中央日报》等,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党报体系;1949年后在台湾,拥有世界几十个地方的航空版,在香港、东南亚、日本、美国和西欧都有特派员和记 者,与多个国家的通讯社签订了新闻交换协议。

  5月31日,最后一天出版的《中央日 报》刊登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的访谈,他表示:“我感到万分不舍,毕竟这是一份将近八十年历史的报纸,有很高的历史价值以及时代意义,我对它有极深的情 感。”

  国民党在蒋介石南京掌权后,历经连年 军阀混战,特别是8年抗日战争,《中央日报》都没有中断出版。这张曾经聚集了无数中国人爱和恨、依恋和憎恶的报纸,却在台湾走向社会多元化的和平年代寿终 正寝。

   是国民党没钱了吗?

  中国国民党曾经是世界上“最富有的政 党”,党营事业非常发达,在党国一体化的体制下,利用千丝万缕的政商关系,创造出丰厚的垄断性利润。国民党经营的媒体包括“五中”,即《中央日报》、《中 华日报》、中国电视公司(中视)、中国广播公司(中广)、中央电影公司(中影)。

  失去政权后,国民党的党产受到立法院 的诘问和民进党政府的非难,财政状况捉襟见肘。谈到《中央日报》的停刊,国民党主席马英九双手一摊,告诉记者:“国民党确实没钱了。”这个月,连国民党在 台北的中央党部,都要从1949年以来盘踞的凯达格兰大道口、气派可与“总统府”媲美的地标式大楼迁出了。

  在解除报禁后,《中央日报》从第一大 报的地位一落千丈,发行滑坡,广告萎缩。截至2006年4月底,《中央日报》累积亏损已达8亿余元新台币(约合1.94亿港元)。目前总负债8100多万 元,已经超过总资产4700多万元。资产净值是负数,筹款能力为零。仅今年头4个月,该报平均每月亏损844万元新台币(约合204万港元)。本来就背负 沉重财务压力的国民党,已经无法继续补助党报。

  如今《中央日报》虽然只有几十名员 工,但维持报纸正常运转,国民党每年要补贴约9000万元新台币(约合2250万元人民币),实在是一个沉重的包袱。

  如果出售《中央日报》呢,核算资产与 负债,至多也就是1亿元新台币,仅仅相当于一年的办报经费。

  到了这种地步,《中央日报》食之无 味,却又不是弃之可惜,连鸡肋都不如了。

  据说,以马英九为首的国民党高层早已 有意结束《中央日报》,但因为党内杂音而延迟。最近资金压力实在太大,高层在某次会议甚至脱口而出:“谁再有意见,叫他自己来买!”

  然而,国民党真的穷到连党报都保不 住,还是以马英九为首的新班底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保留这份报纸呢?

  马英九当选党主席后,加速处理党产, 有不菲的进项。仅从出售中视、中广、中影“三中”给中国时报集团这一笔交易中,国民党就拿到58亿元新台币。当然国民党还得清偿债务,支付裁撤党工的遣散 费,应付像大陆WG那样如火如荼的竞选,但即便如此,如果高层铁了心要延续党报的香火,办报的经费总还是可以设法解决的。

  问题是,为什么要勉力维持一张注定要 亏本的报纸呢?

  是 禁不住李登辉和阿扁打压吗?

  《中央日报》作为台湾“正蓝”党报, 自然会受到泛绿势力的压迫和排挤。李登辉执政12年,阿扁执政已有6年,18年来“风刀霜剑严相逼”,《中央日报》的日子不好过是肯定的。

  李登辉1988年1月接任国民党主席 后,以台湾“摩西”自负,野心勃勃地改造国民党政权,特别是党国一体化的体制。削弱《中央日报》的影响,是其中一步棋。李登辉多次呵斥这家党报说:

  “连自己的党员都不看”;“销售量一 天比一天差”。

  民进党从成立之日起,就以打破国民党 新闻封锁、实现新闻自由作为口号。2000年阿扁通过民选上台后,以媒体非政党化为旗号,不仅取缔了行政权力给予原执政党报纸《中央日报》的种种优惠,如 官方信息披露特权、公费订阅等,而且要求政党报纸发行退出政府部门、军队和学校。但是,市场化媒体从来就没有享受过在这些特殊渠道订阅的优惠,市场化媒体 从来锁定的是在零售报摊前自掏腰包的市民。因此这一点并不能成为《中央日报》溃败的根本原因。

  阿扁再猖狂,他也不敢、不可能使用行 政手段取缔在野党的报纸。事实上,《中央日报》对民进党政府的杀伤力较弱,远不如民营电视台如以揭发民进党当局弊案著称的TVBS。

  对于阿扁和民进党政府视为眼中钉的 TVBS,新闻局开出罚单,并且以TVBS系100%外资为理由,扬言要撤照。此举在台湾社会和国际上引起强烈反弹,美国国务院也表达关切说:“美国对新 闻自由非常重视,因为这是民主的核心价值,美国希望这样的新闻自由价值,在台湾能够继续被保障。”阿扁只好表示“任内不可能关掉任何一家电视台”;“媒体 报道与评论,如有不实,也不是用政治力介入,而是要透过市场机制,由阅听者做最后判决。”

  导致《中央日报》无力回天的深层原 因,恐怕还得从台湾社会转型的大格局中去寻找和解读。

  昔 人已去 黄鹤楼空

  1986年,76岁的蒋经国步入生命 的黄昏。他的糖尿病已经发作,知道自己来日无多。虽然他在“行政院长”任内,主持台湾“十大建设”,成为台湾经济起飞的政治推手,使台湾跻身“亚洲四小 龙”的行列,使台湾岛上的中国人过上了比较富裕安康的日子。但他心底有一个抹不去的阴影,就是西方社会对台湾“戒严”的批评,以及岛内日趋高涨的民主呼 声。垂暮之年的蒋经国,显然在考虑老蒋、小蒋父子要给历史最后留下些什么。

  蒋经国让自己的英文秘书马英九研究 “戒严”的英文含义。哈佛大学法学博士马英九直言不讳地告诉蒋经国,Martial Law就是“军事管制”、“没有法律”的意思,国际上当然对此持有恶感。不久,马英九至今还记得那是1986年10月7日下午,蒋经国在接见美国媒体时, 明确告知对方:台湾“将解除戒严,开放组党”。听到蒋经国的这席话,在场的马英九产生了一种“我们正在改写历史”的强烈感觉。

  在蒋经国在去世前一年,台湾解除了实 施半个多世纪的戒严,开放报禁、党禁,开放台湾居民赴大陆探亲,小蒋只是没能亲眼见到“国会改革”。国民党威权政治,随着“二蒋”生命的消逝而宣告终结。

  历史转折关头的大人物,都容易产生这 种时不我待的情怀。小蒋向民间社会张开双臂,生前默认了反对党民进党的存在,打开了潘多拉之盒,点燃了台湾社会前所未有的政治狂热和躁动,恰恰没能及时改 革国民党这个百年老店自身。结果,引爆了一场蒋经国身后埋葬了国民党政权的雪崩。

  《中 央日报》的政治特权

  国民党改革的滞后,突出表现在党营媒 体的僵化。在威权政治时代,《中央日报》扮演了政府忠实喉舌的角色。早在1928年,国民党做组织工作的高手陈果夫、陈立夫兄弟就提议颁布《设置党报办 法》,规定首都设《中央日报》,隶属于国民党中宣部,同时各地设地方中央日报,建立一个完整的党报系统。《中央日报》的任务就是宣传“三民主义”,驳斥异 端邪说,彰显政府施政成就。在台湾解除报禁之前,《中央日报》几十年如一日,先大陆、后台湾,曾经长期主宰了中国广袤国土上的“话语权”,对中国现代史上 林林总总的大小事件发表过斩钉截铁的结论性看法,并且丝毫不容许自己的读者置疑。

  这种思想舆论定于一尊的做法,使国民 党受益匪浅。举凡国民政府的重大政策、重要人事安排、国民党理念宣扬等,都是透过中央日报发布、传递。从三十年代开始,《中央日报》几乎每期都要准时送到 蒋介石的案头。在公务之余浏览当天《中央日报》,成了蒋介石的一种习惯。重视《中央日报》,成了他统治术的一个组成部分。在南京,《中央日报》首任社长由 国民党中宣部长叶楚伧兼任。在台湾,《中央日报》负责人同时是国民党中常委。

  既然《中央日报》对实施威权统治具有 重要的作用,国民党自然会对党报给予种种优惠。党营媒体的政治地位很高,办报经费充足,党政信息优先向党营媒体发布,党政机关、军队和学校都有义务也有权 用公费订阅《中央日报》。发行不愁,广告收入自然也有了保障。所以,《中央日报》读者面虽然在大陆时期比不上民营报纸《申报》、《大公报》,在台湾时期比 不上民营色彩的《联合报》、《中国时报》,但绝对算得上一张实力雄厚、收入稳定的大报。

  报纸的赢利模式有发行收入为主和广告 收入为主两种。《中央日报》属于前一种。由于《中央日报》官方色彩浓厚,其广告价值与发行量极不相称,估计其发行收入会远远超过广告收入。千万不要小看了 公费订阅,它成了《中央日报》的生命线。因此,当威权庇护、公费订阅的体制开始瓦解时,《中央日报》从地位到经营立刻土崩瓦解。有道是“昔人已乘黄鹤去, 此地空余黄鹤楼。”

  值得一提的是,台湾解除报禁前《联合 报》、《中国时报》这样的民营色彩的报纸,其实也具有官方背景,《联合报》董事长王惕吾、《中国时报》董事长余纪忠都名列国民党中常委。与《中央日报》不 同的是,它们注重市场化办报,力戒官腔,偏向民间立场,适应市民口味。随着台湾经济的起飞,特别是民营中小企业成为台湾经济的支柱,市民社会获得大发展。 市民亲睐市场化的媒体,开始厌烦官味十足的宣传。《联合报》《中国时报》与时俱进,发行量均接近150万份,在解除报禁后仍然保住了市场,为泛蓝势力在舆 论上抵抗绿色当局提供了可能。可惜的是,当时的《中央日报》自恃特殊,不屑得向市场化媒体转型。国民党这座百年老店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吹鼓手忽然脱下长袍马 褂,混同于“披头士”、“超女”一般入时打扮。

  台 湾媒体生态的历史变局

  解除报禁后,台湾忽然置身于一个舆论 多元化的时代。

  1988年,亲绿的《自由时报》创 刊,不惜重金抢占市场,迅速取代《中央日报》,与《中国时报》、《联合报》成为台湾新的“三大报”。

  2003年5月2日,印着一颗鲜红苹 果的报纸登陆台湾岛,香港壹传媒集团的《苹果日报》点燃了一场血淋淋的报纸淘汰战。台湾出现“一大报(《苹果日报》)三小报(《中国时报》、《自由时 报》、《联合报》)”的报业格局,《中央日报》的市场更被压缩殆尽。

  1994年1月,台湾“新闻局”同意 向党外开放无线电视频道。1997年,以民进党籍“立委”蔡同荣为首的民视获准开播,号称台湾第一家民营无线电视台。

  2000年,台湾领导人选举时,陈水 扁在竞选手册中承诺“当选”后推动党政军退出媒体。政党轮替后,泛蓝阵营为牵制民进党执政当局,对党政军退出媒体事态度也转趋积极。2003年12月,在 国民党、亲民党泛蓝势力的努力下,“广电三法”在“立法院”顺利过关。该法案明定台湾当局、政党不得投资民营广播、电视事业,已有投资者须在该法修正施行 日起两年内改正。

  2005年12月26日,是该法案规 定的党政军退出广电媒体的最后期限。国民党如期退出党营的“中视”“中广”“中影”。民进党执政当局控制的台视、华视,因为“公股释股条例”尚未在“立法 院”通过,没有如期释出官股,但两家电视台倾向绿色的经营班子“集体请辞“。

  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,国民党执政当局 的“新闻局”从大陆到台湾,对媒体内容和媒体存亡握有生杀大权。2005年底,为彻底免除执政当局对岛内电子媒体的打压,台湾“立法院”通过“国家通讯传 播委员会(NCC)组织法”,将台当局对电子媒体的生杀大权从“新闻局”移交给由民间人士组成的“通讯传播委员会(NCC)”。“NCC”成立之后,电视 台、手机、固定电话、3G产业营业执照的审核颁发,权力从“新闻局”移交给“NCC”执掌。台当局“新闻局广电处”成为历史。2006年3月1日,NCC 正式挂牌成立,第一时间通过“委员行为自律规范”,规定NCC委员于任职期间不得参加政党活动;所掌管事务有关的言行,不得有偏颇特定政党或通讯传播事 业,严守客观、中立和专业立场。

  国民党主席马英九认为:“NCC法 案”的通过,象征台湾的新闻自由、媒体发展进入了新纪元。这样一个“新纪元”今后既是对执政当局的强力制约,对新闻自由的强力保护,同时也是对媒体依赖行 政权力庇护和包养的传统体制的釜底抽薪。可惜对“过去的好时光”充满怀念和失落的《中央日报》的报人,并不像它的党主席这样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。

  时 代的尾巴,与主流民意的隔膜

  当台湾社会进入社会多元化、舆论自由 化、媒体市场化的时代时,《中央日报》却浑然不觉,难改官报居高临下、报喜不报忧的顽固习性。台湾社会激烈政治转型期,对国民党当局专制作风、“黑金”政 治的批评在各新闻媒体中不绝于耳,《中央日报》却不可能有丝毫反映。这个骨子里对自己的读者仍在以“中央”自居的报纸,与台湾主流民意隔膜太深、反差太 大,自然要被多数读者所抛弃。

  大陆网友“田水月”在著名“强国论 坛”BBS上发帖,隔岸观火,一针见血地指出:

  《中央日报》丧失读者的根本原因并不 是国民党的下台,而是《中央日报》过多的作为国民党的传声筒、发言人、辩解者,缺少了作为媒体的监督性、公正性、客观性。

  20世纪70年代,台湾“社会议政运 动”把《中央日报》和中央社作为主要批评对象。八九十年代,台湾民间出现对国民党的党营媒体“拒听拒收拒看运动”,对党营媒体的厌恶在年轻一代中蔓延。

  《中央日报》发行量从上世纪80年代 初的50万份,解除报禁后迅速掉到10万份左右,最近几年进一步沦落到3万份。这剩下的3万份,也是用党费订阅的。上个世纪90年代后,只剩下公营机构、 政府机关、军队等地还可以看《中央日报》,一般小报摊已很难见到。

  台湾记者宋沁玲对《中央日报》的模糊 印象是:

  蛮八股的,字呀、排版呀,都方方正 正、直直挺挺。”她上次读这份报纸还是“10年前的事情”。

  《中国时报》副主编夏珍说:自己从业 20年,对《中央日报》的新闻报道“没有留下任何印象”。

  《中央日报》末代总编江伟硕承认:

  言论的蓬勃,对《中央日报》来说,很 难适应。

  有包袱,受限制,很难纯粹以市场为导 向办报纸,竞争力就受影响了……我们也知道,必须要改变,才能生存。但是我们就像国民党的百年老店一样,要转个身都很慢了。

  《中央日报》一名资深员工抱怨说:

  国民党中央经常把报社董事长与社长的 职务当成政治酬庸,报纸的领导不懂市场也不懂媒体,报纸便更无生天。

  一位要求匿名的国民党中常委对记者坦 言:

  不是自己掏钱买的报纸,对谁都不会有 宣传上的影响力。

  其实,不仅是国民党正蓝的机关报面临 困境,具有“台独”色彩的《台湾日报》,2005年曾经有3个月发不出薪水。泛绿阵营人士大声疾呼:“请大家发挥选战式的热情,奔走相告订阅《台湾日 报》!请厂商多在报纸上刊登广告!”然而,这份政治性过强的绿色报纸日子财政状况依然窘迫。

  更何况,在电子媒体包括电视和互联网 的冲击下,台湾纸媒竞争惨烈,“尸横遍野”。2005年11月,台湾拥有17年历史的《中时晚报》黯然停刊,就是台湾纸媒市场困境的最新例证。

  2006年5月31日,在《中央日 报》最后出刊的这一天,台湾东吴大学教授盛治仁松了一口气,感叹说:

  《中央日报》是过去的时代的尾巴,现 在终于被切除了。

  这位有历史感的教授想买一份最后的 《中央日报》收藏,却未能如愿,因为教授所在的社区已经五六年见不到这样一份报纸了。

  “小马哥”的胆识

  《中央日报》最后一天的报纸,用五大 版的篇幅,访谈了国民党名誉主席连战,以及台湾各党政治人物,甚至包括民进党立委、台联秘书长和台湾当局的新闻局长,偏偏只字未提国民党现任主席马英 九。(相关链接:世上已无《中央日 报》(上) )

  站在《中央日报》员工的立场上,对拍 板决定报纸停刊的马英九心存怨怼是可以理解的。其实,说马英九对自己的党报没有感情,肯定不对,当初他步入政坛,与《中央日报》有很大渊源。

  1978年6月,《中央日报》连续3 天转载在美国留学的马英九倡言“保钓”的文章,引起蒋经国的注意。蒋经国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才华和热情,吩咐秘书室主任,查证作者为何方人士。3年后,马英 九获得哈佛大学法学院博士学位后回到台湾,立即被安排担任蒋经国英文秘书兼“总统府第一局副局长”。1984年,蒋经国力排众议,在国民党讲究论资排辈的 体制下,破格提拔马英九出任“国民党中央副秘书长”,成为国民党内一颗耀眼的新星。

  2005年,56岁的马英九当选国民 党主席。要改革这个几乎比他的年龄大一倍的政党(111岁),马英九面临重重难关和陷阱:黑金腐败,大老政治、派系,密室政治,党产……马英九不肯同流合 污,只是以一个法学博士的清明理性,坚持用宪政和政党政治的游戏规则来应对,有时从容,有时狼狈,有时人心所向,有时茕茕孑立。

  这一点突出表现在对党产和党营媒体的 态度上。连战这样的老一代国民党人对党产如与“总统府”遥遥相对的国民党中央党部大楼,对党营媒体如《中央日报》,都有一种割舍不断的情结,认为它们都是 国民党的精神堡垒,怎能轻易言弃?连战做党主席的时候,把《中央日报》定位为国民党唯一的机关报,不轻言裁撤。卸任后,连战据说也曾私下力劝马英九不要卖 《中央日报》。泛蓝大老透露,连战不止一次私下感叹:“党再怎么穷,也应保住中央日报!”

  而在马英九看来,党营媒体和那些不恰 当获得的党产一样,是包袱,是负债。既是加大国民党财政压力的经济负债,也是违背现代社会多元化舆论和媒体自由化的文化负债。坚持党政军退出媒体,原本就 是他参选党主席的政见之一,执掌国民党后更加坚持“党营媒体全部不留”,并把它视为落实党务改造的指标之一。如果党营媒体一时找不到适当买主,不惜停刊、 清算、遣散员工,最迟在2008年前一定要处理掉!

  马英九果断决定出售“中广”、“中 视”、“中影”,停办《中央日报》,既是为了符合“立法院”通过的“广电法”和“有线电视法”修正案中有关“政党不得经营媒体、主要党工不得担任媒体负责 人”的规定,也是考虑到现阶段党营媒体即使不出售,也不可能成为完全体现国民党意志的宣传阵地,必须朝着做一个社会公众能够接受的“客观公正媒体”转变, 让没有政治色彩的专业媒体团队来经营,才能有高价值回报和发展前景。

  在《中央日报》决定停刊前,该报创始 人陈立夫的儿媳表态,愿意买下《中央日报》。国民党高层对于买主开出2个条件:

  ——继续《中央日报》一向拥护国民党 的理念;

  ——熟悉媒体的市场化运作。对于陈立 夫亲人有意接办,国民党高层反问,对方确实有热诚,但他们对于《中央日报》相关人力、设备、资金需求,究竟了解多少?尤其媒体生态复杂,绝非凭热情就能搞 定。

  陈立夫的儿媳当然符合前一个条件,但 她想买《中央日报》只是希望以此“告慰(陈立夫)在天之灵”“《中央日报》就像是被国民党弃养的孩子。国民党不要的,陈家要。”这是一种非媒体理性、非经 济理性的行为,国民党高层予以婉拒正符合马英九的新闻理念。

  台湾时事观察家胡一渊在《国际先驱导 报》上撰文指出:

  (国民党)有必要重新调整其宣传模式 ——从简单依靠行政资源发展到真正借助公意进行传播。如果说我们年轻时候都是看《中央日报》、听“中央社”新闻长大,那么今天的台湾年轻人在奇摩、雅虎上 游荡的状态,已经迫使宣传环境和宣传政策面临必要的改革。

  那些与《中央日报》 荣辱与共的人们

  《中央日报》铭记着一代国民党报人的 耻辱与光荣。在大陆,在解除戒严前的台湾,它多次扮演了钳制舆论、愚民统治的帮凶角色,不仅辱骂大陆的共产党、民主党派,以及台湾民间民主力量,污蔑学生 和知识分子运动,而且也经常压制国民党内的改革呼声。

  在全面抗战爆发前,《中央日报》面对 国难当头,却忠实鼓吹蒋介石“攘外必先安内”的方针。请愿学生气愤不过,在冲击国民党中央党部、打伤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的同时,也发生过捣毁《中央日报》社 的过激行动。

  国民党对党报的政治控制异常严格,绝 不许异己分子混进报社。任凭地下党神出鬼没、本领通天,直到国民党溃逃台湾前,《中央日报》内只有一名中共地下党员。

  抗日战争中,郭沫若写出《甲申三百年 祭》,借崇祯皇帝自缢于景山300周年,抨击明朝灭亡的原因是“内部已腐败不堪”,暗骂重庆蒋介石政府。《新华日报》如获至宝,进行连载。而《中央日报》 急不可耐地发表社论《纠正一种错误思想》,批判郭沫若。

  对于著名的民营报纸《大公报》,《中 央日报》嫌它的立场经常与“政府”作对,说它是共产党的“应声虫”;而共产党则说《大公报》对国民党是“小骂大帮忙”。

  从陶希圣可以看出《中央日报》报人在 历史上角色的尴尬。陶希圣在大陆和台湾做过《中央日报》总主笔、董事长,官至中央宣传部副部长、中央改造委员会设计委员会主任委员、国民党中常委。因为 1942年代蒋介石撰写独裁凶态毕露《中国之命运》,在历史上留下恶名。其实,他曾经是北大教授,创立著名的“食货学派”,被誉为研究社会经济史最早的大 师级人物(顾颉刚语),“五卅惨案”时还做过上海学联的法律顾问,参加过上海学术界十人联署的抗议宣言。可惜,弃笔从文后,甘心成为蒋介石身边陈布雷式的 “文胆”,尽管“明知其有伤手之虞,亦唯有尽心悉力捉刀以为之”。

  然而,在近八十年的时间里,《中央日 报》作为大陆和台湾主要官方媒体,毕竟负载了好几代传媒人的不懈追求和艰苦努力。

  它的记者队伍阵容强大,经常成为其他 媒体“挖角”的对象。在抗日战争的烽火岁月里,《中央日报》记者慷慨赴死,在记录报道中国军民可歌可泣的壮烈行动的同时,也展现了中国新闻界的热血和良 知。《中央日报》发布的战事主题号外,往往是民众争相收集的物品。

  在遥远的欧洲战场上,很多人知道《大 公报》记者、后来的著名作家萧乾,其实当时同驻欧洲的中国战地记者还有《中央日报》的3人,以及国民政府“中央社”和民营报纸《新民报》的记者。他们穿着 与美国军人同样的军帽、制服和臂章,享受上尉待遇,区别只是胸前佩戴绣有英文“战地记者”字样的胸徽。

  特别值得一提的,是蒋介石谋士陈布雷 点将的《中央日报》记者毛树清。他与“中央社”同仁一道(没有萧乾,因为国民党政府对民营报纸另眼相看),乘着吉普车,跟随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向柏林进 军;还有不少报道是他随空军出击时在空中采写的。前线新闻电传回中国,名震一时,被国内读者争相传阅。

  在欧洲,毛树清与同仁采访了北洋军阀 政府外交总长陆徵祥。陆曾与曹汝霖一道奉袁世凯之命与日本谈判并接受《二十一条》,1919年出任巴黎和会中国首席代表。当巴黎和会的消息传到国内,导致 了“五四”爱国运动的爆发。在举国声讨声中,陆徵祥诀别政界,入比利时圣安德修道院。这也是他第一次对记者不回避《二十一条》这件事。陆徵祥说:

  三十年来我一直为此深深负咎,因此, 从不愿意和人提起这件事,即使被问到,我也礼貌地拒绝回答。二位先生不远万里来探候,无以为报,乃简述往事。总归一句话:弱国无外交。

  《中央日报》就是以这样的独家报道, 记述了中国作为战胜国的扬眉吐气、百感交集。

  毛树清晚年定居美国,依然关心祖国统 一,1990年回到家乡浙江桐乡访问。毛树清代表了《中央日报》的另一面。

  直到2003年伊拉克战争,美军批准 随军采访的500名记者中,中文媒体仅4家,新华社、凤凰卫视,还有《中央日报》、《苹果日报》。《中央日报》的国际报道实力依然不可小觑。

  在国民党政权下媒体和舆论定于一尊的 情况下,《中央日报》聚集了不少文化精英。从大陆到台湾,它的艺文版都曾相当出色。

  ——孙伏园,鲁迅的朋友,《中央日 报》编辑。蒋介石围剿新四军的“皖南事变”发生后,因为发表郭沫若的历史剧《屈原》,呼应了公众对昏庸政府的愤怒,被撤消编辑职务。

  ——赵浩生,后来以旅美新闻人士知 名,上世纪40年代是《中央日报》“名记”,在重庆采访了国共双方的诸多重要人物。

  ——高阳,《中央日报》特约主笔,史 学功底深厚,以“野翰林”自道,历史小说大家,在海峡两岸以胡雪岩三部曲闻名。

  ——余光中,《中央日报》副刊的活跃 作家。曾经露骨地反共,咒骂台湾乡土文学,可又在1971年44岁时写出感人肺腑的《乡愁》,深情缅怀阔别二十多年的大陆,在海峡两岸传诵:

  小时候,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,我在 这头,母亲在那头。

  长大后,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,我在 这头,新娘在那头。

  后来啊,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,我在 外头,母亲在里头。

  而现在,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,我在 这头,大陆在那头。

  这就是威权政治下媒体和文化的复杂 性,罂栗和美丽缠绕,鲜花和牛粪依存。《中央日报》每隔3个月或半年,将发表在副刊上的散文集、小说、政论集结成册出版,令台湾的文学爱好者爱不释手。 《中央日报》的社论,一度是台湾从公务员到中小学生的“作文模板”。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,它不由分说在几代中国人的生活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。这种情形有 点类似于大陆的“样板戏”,今天的过来人明明知道它的人物形象“高大全”多么刻板和虚假,还夹杂着江青的“狼奶”喂养,每次听来却依然有那么几分亲切。这 是人性的弱点,还是时代的不幸?

  “转型重生”为时已 晚

  2006年5月30日下午,《中央日 报》社编辑完最后一期报纸,仅存的70名员工举行了一场“惜别会”。然后,在离别感伤的气氛中,报社董事长、社长在大厅与员工殷殷话别,许多人含泪握手。 晚间,总编辑与编辑部同仁人手一烛,共度烛光之夜,希望“长夜将尽,光明很快到来”,期盼《中央日报》“转型重生、延续香火”

  其实,在长达79年的历史上,《中央 日报》早就有过一些机会“转型重生”。可惜的是,不少大胆的改革尝试都逃不脱半途而废的命运。此刻,更有资格站在中央日报社大厅里感伤悲痛的,是历史上那 些企图为《中央日报》、为国民党这座“百年老店”、为国家和民族探索改革、兴利除弊的人们。他们的一腔热情和智慧,早已随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一部中国现代 史的茫茫长夜中。

  比如复旦大学高才生程沧波,办过民营 报纸《时事新报》,1932年由蒋介石的秘书陈布雷推荐出任《中央日报》社长。没有人怀疑他对国民党的忠诚。陈独秀被捕后,在法庭上的自辩和章士钊大律师 的辩护,都坚持无罪,理由是“政府不等于国家”,“反对国民党及其政府,并非反对国家”。程沧波社长亲自在《中央日报》上两次发表署名文章,进行批驳,程 沧波因此在国民党内声名大盛。陈布雷在杭州连夜写信给程,说“为之喜而不寐”。

  然而,熟悉新闻规律的程沧波清醒地意 识到,《中央日报》过强的党国色彩对争取社会舆论不利,下决心推动中央机关报的民间化、平民化。与叶楚伧执掌时期不同,程沧波到任后,报社有了独立的法人 代表,实行报社会计独立制,报纸强调了营业性,报社管辖权和人事权也有了一定松动。1932年5月8日他在《敬告读者》的社论中宣称:

  人民利益即党之利益,为人民利益而 言,即为党之利益而言。故本报为党之喉舌,即为人民之喉舌。

  按照“两个喉舌”的理念,要求增加有 关百姓生活和揭露某些贪官污吏的报道,避免面孔严肃的说教和斥责、武断、形同骂街的文字,代之以“动之以情”和“晓之以理”的内容。

  程沧波后来回忆说,他在《中央日报》 的追求是:

  不是盛气凌人、或是借政治势力对其他 方面压迫,而是以极礼貌亲和的方式与全国思想界周旋;用盛情与友谊对全国舆论界联系。

  《中央日报》的这些努力,在一定程度 上缓解了公众对党报的戒备心理,在报摊上赢得了回报,发行量虽不及民营报纸,但保持在3万份左右。除了正报,还增出了《中央夜报》、《中央时事周报》。

  程沧波就是1937年7月为蒋介石起 草庐山抗日演讲的大笔杆子,历史记住了那段脍炙人口的宣言:“战端一开,地无分南北,年无分老幼,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,皆应抱牺牲一切之决心。”历史同样 记住了程沧波对国民党机关报的改革设想,这些想法七十多年后也不落伍,七十多年后也难以真正实行,让人可敬复可叹。

  更有资格在中央日报大厅里扼腕叹息 的,是抗战胜利后的社长马星野。1946年6月,马星野力主南京《中央日报》停领中央办报经费,改组为股份有限公司,在经营上自给自足。报社资本总额从实 行企业化经营前仅7亿元,迅速增长到16.8亿元。

  中央政治大学新闻系主任出身的马星 野,招募了一批得意门生进入《中央日报》,总编辑、副总编辑都只有三十岁左右,风华正茂,敢想敢干,为报社注入了生机。副总编辑陆铿1947年7月29日 在《中央日报》上揭露孔祥熙、宋子文利用政治权力通过扬子公司、孚中公司非法套取国家外汇,在国民党高层引起轩然大波。

  后来成为香港著名报人的陆铿回忆说: 当时的《中央日报》企图采取“先日报、再中央”的办报方针,因得罪国民党权贵,被蒋介石勒令整改,编辑方针改回“先中央、再日报”,终于死心塌地或者虽不 甘心也无可奈何的变成一张高度“中央”的报纸,完全不考虑读者市场、直接为国民党中央背书。

  1947年下半年,陆铿等人目睹国民 党腐败积重难返,《中央日报》重振雄风已无可能,给他们的老师兼备上司马星野递交辞职信。马星野大吃一惊,赶紧请国民党中宣部副部长兼总主笔陶希圣写信给 3人,还抬出陈布雷的招牌,劝导他们打消辞意,信中有一句话:

  站在一起,吾人方能生存。

  年轻气盛的陆铿执笔回复时,不假思索 地回应了一句:

  站在一起,吾人同归于尽。

  此刻,有资格与列位报业先贤一起站在 《中央日报》大厅的,还可以加上台湾时期的社长曹圣芬。他曾延续程沧波的思路提出:《中央日报》的目标,不仅是作一党的喉舌,更是全社会的公器。曹圣芬同 时认为,要把新闻事业视为积极的文化事业来经营。要盈利,就要推动其他文化活动的发展。

  在这个令人感伤的烛光之夜,也许还有 一些与《中央日报》擦肩而过的人,曾经雄健豪迈的魂魄会来这个大厅游荡。

  储安平,曾任《中央日报》副刊编辑, 文笔犀利,敢说敢言,终因与党报体制不合而游离出来,后来主办《观察》杂志,成为体制外知识分子抨击国民党专制的代表性媒体。解放后他还想在《光明日报》 再显身手,却成为全国知名的大右派,WG中“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”,像中国新闻界的一个异数,彗星般消失了。

  殷海光,著名哲学家金岳霖的弟 子,1946年任《中央日报》主笔,凭借对国民党的一腔忠诚,写出一批热血社论《设防的基础在人心》、《赶快收拾人心》等,猛烈抨击国民党内豪门贵族,受 到蒋介石申斥。殷海光痛感党人“至死不悟”,不能跟着“这个样子的国民党跑”,遂从《中央日报》流失。后来成为民间《自由中国》杂志的灵魂人物,呼唤民主 科学,反对愚民政策,同时也被《中央日报》的御用文人骂为“文化暴徒”,搞“知识诈欺”。

  那个目高于顶的李敖说:

  先一代的蛟龙人物,陷在这个岛上的, 我看来看去,只有两个人够格:一个是胡适,一个就是殷海光。我大学时代,胡适已经老态,无复‘五四’时代的风光;殷海光则如日中天……他的蛟龙气质,自然 使我佩服。

  从大陆到台湾,79年间,一拨又一拨 这样的蛟龙,还有更多活泼乱跳的小虾米,都没能继续被《中央日报》所吸纳。任何报纸改革的大胆设想、鲜活创意,都被僵滞的党报体制的“黑洞”悄然消融于无 形。这张陈年老报,连同国民党这家“百年老店”,终于一次次失去了“转型重生”的机会。到了2006年,甚至有台湾媒体断言,《中央日报》“较有价值的只 剩下档案、历史资料等文化资产”。

  《中央日报》的停刊,在台北荣民村的 老军人、国民党“黄复兴”党部的老党员中,掀起不小的感情波澜,毕竟这张报纸伴随着他们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。在停刊前一个星期,报社每天都能接到超过 150个电话,以中老年为主,要求放弃停刊计划。读者自发给报社捐款,几天之内捐款总额达到200万元新台币(折合50万元人民币)。报社停刊后负责处理 善后事宜的新任董事长表示,可能改出网络报,也可能转型为台商报并争取进入大陆发行。但无论如何转型,肯定已经不是原来意义上的那张《中央日报》了,也不 可能再延续过去79年间《中央日报》所有梦幻般的耻辱和荣光。

  更多的台湾人注意到TVBS电视台的 一个镜头,2006年5月31日,台北街头,人流如织,即便是最后一期有收藏价值的《中央日报》,摆放在报摊上,也根本无人问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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